入殿之法竟然如此机巧隐秘,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但闻头前引路的司礼小吏已然出声请大家上桥进殿,众人只得敛纳心神,小心翼翼得踏上石桥。
石桥虽是平整宽阔,两边却无阑干,脚下更是无底深涧,山风水雾不时四面吹来,身处桥上,顿生虚幻之感,走在桥上,心中不免忐忑,脚下也便轻重不一,虽然石桥仅有十丈上下,但一步步挪将过来,却也走得心惊胆战。
远处看来,这处殿堂并甚大,但此时站在足高五人的月门之下,众人才觉自身渺小,恢弘壮丽之感随即生出!
司礼小吏引领之下,一行人终于踏足皎月王殿之中。
但见这处王殿空旷阔大,犹如洞府,竟是已将螺尖形状的山体里面全然掏空,剖挖出一个极大的锥形穹顶!
穹顶渐高渐小,最终集于一点,再而垂下一截赤金打造的链条,足有拇指粗细,吊下一枚水晶圆球,只是这个圆球个头大得出奇,便是两人环抱,也绝非易事。
圆球周身银白,虽无光彩射出,却被殿墙四周高低错落的熊熊灯盏映射得流光溢彩,煞是夺目,举目望去,竟如高悬王殿半空的一轮满月!
水晶圆球正下,便是一眼碧玉砌成的井口,井沿高可过人,令人不辨其中奥秘,井口大小却是不大不小,似乎恰好能够容下圆球。碧井四周又垒一池半人高的方塘,约莫三丈见方,此时正有十余朵粉红色的睡莲慵懒漂浮,碧叶之间更有一层浓厚浮萍,虽然池水清澈,却是难辩深浅,更看不出池中是否存留游鱼虾蟹之流。
王殿正中尽头存有一方三尺高的圆台,两旁帷幔垂落,前有台阶铺下,中间设有一方长案,正是皎月大王之位。圆台两旁尽设一溜案席,沿着约莫有百十张的样子,围绕方塘铺洒开来。
一群身着皎月衣装之人早将右面填满,但见这些人中,又分明簇拥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一拨尽皆束发戴冠,一身长袍飘逸潇洒,年岁却也不小,大多是些花甲古稀老者,只见那位皎月执宰月如儋位列其中,众人便知这拨便是皎月文臣了。
另一拨人却是极好分辨,只因个个头戴兜鍪,身披甲胄,济涛济浪兄弟更是跻身其间,也便是些皎月武将了。
但见另一面案席此时仍旧空空如也,澄玺与危殆同时向前,便要去争客席首位,奈何危殆体肥脚慢,不由被澄玺抢前几步,甩在了身后,危殆心头恼怒,索性努力迈步,几步跨到澄玺身边,却是并不减速,反将圆滚滚的肚子猛然向前一顶,竟要将踞住首席却还不曾落座的澄玺撞飞出去。
谁知澄玺早有防备,但见危殆冲来,身体忽转一旁,将危殆堪堪让过,随即伸出一脚,在危殆脚踝处用力一勾,危殆立时便倒,小山般的身躯随即借着冲势横飞向前,最后一头撞在正中王案前的台阶上!
众人见状,惊声立起!
许是沾了脑满肠肥的光,摔倒在地的危殆竟然半点没事,只见那方趴在地上的肥臀奋力向上一弓,先将身子撑开,随即双膝跪倒,两臂用力,竟而慢慢爬了起来。
正要起身之时,忽有一名身材婀娜的长裙少女手执罗扇率先从王案一侧的帷幔中露出身影,危殆立时将再找澄玺算账的念头收回,反而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再次落地,竟对着那名少女行了个大礼,口中更是急吼吼说道“仙女似的公主姊姊在上,可想煞我也,且受我一……啊!”
危殆下扑太猛,脑袋肚腹又本沉重,危殆伏下之时,忽觉前重后轻,这一拜便立时变为狗抢屎似的一头栽落,只闻砰得一声响起,危殆的硕大脑壳竟而再次撞上王案一角,最后一个“拜”字便没吐出,反而唤作一声“啊”的尖叫出口!
这番动作太过突兀,长裙少女被吓了一跳,手中罗扇不由飞落出去,口中更是尖叫出声!
“何人喧哗?”正在此时,一句悦耳女声忽然传来,随即又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从帷幔后面转了出来!
危殆这下撞得不轻,待到萧檀上前用力将其扶起之时,便见一个鸡蛋大小的通红肉包已从危殆额头上鼓了出来,便如长了一只肉角一般。
危殆一面抚额呼痛,一面循声望向那名女子,但见此人乌金云岫衫上身,一袭百褶如意月裙曳地,头顶凌云髻,足踏高底靴,一支鎏金凤头钗穿髻而过,一串翡翠碧玉珠项下悬落,鹅脸乌发,粉颊红唇,凤目传神,柳眉高挑,俊美标志之外,更有一丝掩不住的英气。
只是,这名女子虽然保养极好,眼角却有几丝不易觉察的细纹,比之已然跟出身后的皎婵来,似乎又长了几岁。即便如此,一股难言风韵仍是溢满全身,别样一番令人沉醉的迷人味道。
于是危殆不顾额头疼痛,反而将拉住自己袖管的萧檀用力一甩,忙不迭再度弯腰躬身,看似又要行礼!
正在此时,危获却已认出那人便是当今炽谷国主皎娉,于是赶忙迈步出席,走到王殿正中,率先一揖出声“大王在上,鄙臣澄阳国相危获,奉我王之命,现充为求亲正使,前来皎月王城为我家公子提亲!”
闻听此言,危殆方知眼前之人来头,于是便将那番想煞我也之类的轻薄之词忽然停住,转而结结巴巴说道“公主姊姊……不……竟不知大王驾到……实在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