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播,人送外号八方无敌,原是蓟州里一个帮闲地痞,因在天启年间街头帮会械斗中,以一把砍刀连劈八人而名震蓟州,后被牢头韩水川看中,收为门下,他常替牢头收利钱,心黑狠戾逼死了不少穷困潦倒的破落户,在城内打行颇有名望。
虏寇破城当日,他和相好温氏躲进地窖中,一发狠放火烧了房子,烟火缭绕整条街,燃尽方圆几里的邻居屋舍,只留下一地瓦砾灰烬。都说浑水摸鱼,方播这招放火藏窖可谓阴损蔫坏。
方播的仇家多,这个地窖经过多年扩建,与院中的水井相通,有水又通风,食物备足可称无虞。
然而不作死就不会死,方播想起那顾家小姐顾金丹,他在自家开的蜜饯铺子偶然见过一面,就一直单相思,不能忘怀,玉指香袖,美艳妖娆,正合他的胃口,可惜一介地痞哪有那份福气,纵然是相思成疾,又哪里敢上门提亲。这一回虏寇破城,城中大乱,也不知顾家千金能否逃过一劫,想到这里,方播居然按捺不住,想爬出去看个究竟,心中或许还指望能救得美人归。
深夜,他从井口爬出来,偷摸至顾家院墙下,爬上墙头却见到了园子里挂了几个灯笼,一群人正在篝火旁烤肉,借着余光,方播差点从院墙上摔下来,那地上竟是人的断手断脚,这些人是在烤食人肉。
方播暗呼不妙,如此惨变,凄厉远甚预估,顾家小姐那样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何能够在这个乱世自保。他观察了一番,对面园子里五人皆为精壮,且厢房里亦人影灼灼,自己孤身一人只怕敌不过。
方播是帮会里的知名打手,平时有不少弟兄巴结,出个门皆是前呼后拥,好不威风,此时正有仰仗兄弟们的地方,于是他连续走了几处兄弟们的住处,只寻到了在茶馆打杂的华六,这华六本是乡下来的军户,因近年天灾人祸不断难以活命,只好进城谋生,不想城里乞食都有规矩,华六一个外来客,势单力孤常遭他人欺负,军户人家都习练一些武艺,一次忍无可忍把众乞丐揍的四处乱窜,呼爹喊娘,这场街头斗殴发生在闹市区,动静不小惊动了官府,过后遂被投入府衙大牢,方播听闻这件事,便向牢头兼帮主韩水川要了此人作为帮众。
不过华六原是庄稼汉,与城内本地的青皮格格不入,平时不太乐意随诸人出去惹是生非,欺凌他人,后来又恳求方播给他找了份正经营生,去茶馆打杂,且不嫌弃工钱少,老实勤快一点都没有帮会人该有的痞气。
方播冒险敲了一夜门,平时称兄道弟的帮众们都唯恐避之不及,不肯露头,唯有眼前这个华六,平时不表忠心,关键时刻却不避事,果然还是乡下人更为实诚。
“我们有蒙汗药,偷偷摸进去把人药倒再动手,只是万一不小心被人发觉,你我就只能硬上了。”地窖里,方播和华六在商议明晚救人之事。
“两人对付七八人,最好用的是弓箭,若有一把强弓几支箭就好了,我能用。”华六说道。
“正好有一把弓,我拿去来。”方播猛然想起自己几年前为了练习弓术,从商人手中买了把弓。
南河小岛北岸,虏寇的攻势终于发动,只见五六十辆盾车排成一排,一声令下推至岸边,随即数以千计的民夫背着各种筐子篓子,依次举高,将土石从盾车顶部顺着盾面斜坡滑进河里。
“原来是要填河,可笑,河面已然结冰,过几日就能走人,这岂非多此一举。”王朴嘲笑道,他原以为皇太极会动用大炮,还不惜用熟米和泥来加固堡墙,不想东虏毕竟是半生不熟的渔猎部落,眼界见识多有不足,只知使用原始的木制器械,以前王朴屡次凭更胜一筹的知识击败贼军下山虎和紫金梁,这一次看来也能故技重施。
“虏寇显然是忌惮我们的火铳,想用盾车加以克制,或许是担心冰层撑不住盾车才不惜费时费力。”刘一山盯着对岸,皱眉道:“用这种法子一步步填土,历时一个来月才能填完,可见敌军从容不迫,根本不怕勤王援军包围上来,怎么会这样,勤王援军这时候也该到了。”
“这是意料之中,我们备了这么多粮草就是怕友军不靠谱,乃至被敌军长期围困,就如今日这般。”王朴冷笑道。
“总该想个法子,不能任由盾车靠近。”林昌兴忧心不已的说道,他是一介文人,面对十余万声势浩大的敌军,心中不免胆怯,这几日都睡不着觉,生了黑眼圈,人更是轻减消瘦了几分。
“我有个法子,修敌台居高临下,我就不信虏寇的盾车能高过敌台。”刘一山说道。
“这个法子好,为了慎重,我也打造一批投石机,用来投掷**包,咱们双管齐下,定要叫皇太极输的呼爹喊娘。”王朴笑道。
雁门关的男人们都在外头打战,关城内如今是个女儿城,一众女兵乃上城头巡逻,经过关隘的民众留意到这一幕皆言雁门关要成为娘子关。
游击衙门内冷冷清清,只有王雁等女眷在偌大的宅子里打理着各式文书,王朴此前绘制了大量蒸汽机三体战船的设计图纸,可惜老杨和罗青浦都非造船匠师,所谓隔行如隔山,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毫无头绪。
“样船不够结实,才冲曳一千两百多次就散架,这样的船上了战场只有害人而已,如何能用。”老杨苦涩的叹息道:“要我说这种三体船纯属东家异想天开,哪能像折纸船一般随便造。”
“前面我们请了那么多造船匠人都对这个形的船摇头,我听了他们的议论,也是有理,卯榫再精巧,终归只是木头,确实不可能承受这么宽大的船体在大海上晃动,没几下必然卯榫断裂,船只散架。”罗青浦也是不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