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了,爸,妈,下辈子见!”
一声绝叫,飞雁应声落下,红月在此见证,血溅三尺,百怪夺食,万人同悲。
压抑的情绪一击即爆,悲伤、恐惧、焦躁、绝望同时穿成一线,密不透风,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蹂躏着脆弱的心脏。
一生二,二生三,……
一具具鲜活的肉体飞落直下,他们曾经是谁的家人谁的朋友,曾经在学业工作甚至疾病的重压下砥砺前行,曾经畅想过未来的美好生活。可是现在,落地的巨响成为他们人生最后的告幕式,告别之后化作怪物们狼吞虎咽的加餐,再无痕迹。
邵阳眼睛能透过窗户看到一幕幕惨案,手臂却无法通过窗户拉他们一把,后槽牙紧咬,双拳紧绷,内心像一座不堪重负的城墙在煎熬中慢慢崩塌。悲痛形同一把锋刀,割得遍体鳞伤。
幸好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黎沫。回过头,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那人背对着自己,窗外的红光映在他的背上,宛如厉鬼缠身,邵阳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光线,让他的后背贴住自己的前胸,两个人的温暖,抵过一个人的寒冬。透过彼此的衣衫,能感受到他的颤栗不安,晶莹的水珠划过他的脸颊滴落,衣服下摆早已濡湿一片。
相静无言,今夜格外漫长。
次日清晨,邵阳睁开眼,同样的天花板,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左手麻痹。。。如果手机能发贴,标题: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像话吗?内容:昨天夜里,我和兄弟被困一个房间,关键是还只有一张床,我提出自己睡地板,对方竟然说床很大,两个人也容得下,然后我们就。。。睡了。。。同一张床。。他什么意思,是不是对我感兴趣,在线等!
好了,脑内幻想结束,马上就要到探险时刻了,真不是邵阳紧张,而是他们的装备也太拉了吧。肉盾武士邵阳,左手持5寸菜刀,右手握一尺擀面杖,后背绑一口大铁锅,脑袋还顶了一个雷锋帽,装备齐全,有模有样。灵巧刺客黎沫,攻有水果短刀,防有不锈钢锅盖,攻防兼备,相得益彰。背上还背了个硬皮旅行包,不仅能抗伤害,还能收集物资。这在游戏里就像拿着一级白装去打99级金装boss的节奏,妥妥的炮灰呀!黎沫那小胳膊小腿儿的不经造,还得靠自己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吾邵苦矣。
出发。
两人背靠背,形环状阵,一步一移,一移一顿。六楼到三楼,一分钟路程,足足花了半小时。
行至三楼时,血腥气直冲天灵盖。互换过眼神,如履薄冰通过拐角,三楼302,303门户大开,一番探查,两间状况相同。
客厅横列几具腐败的尸体,浑身散发着恶臭,肉身早已腐烂不堪,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蠕动,交汇在一起。那爆裂的眼球,蕴藏着死前承受的不甘。最小的才几个月大的婴儿,头部遭遇重击生生砸碎,软骨黏着乌红,触目惊心。
是人为。
怪物岂会放过美食。
两户摆设凌乱不堪,被人暴力翻找过,门锁皆被锤坏,厨房更是重灾区,食物、利刃片甲不留。就尸体的腐烂程度看,有人早就行动了,穷途末路的人类比怪物更可怕。
不敢放松警惕,二人照原计划到达一楼,炎热的天气竟惊出一身冷汗,楼梯入口的铁门紧锁,怪不得还没有怪物上楼,密密麻麻的怪物行动迟缓,只知围绕着入口徘徊,并无思考能力。
可是他们应该怎么出去呢?保护锁是万万不能破坏的。
从二楼走道望下去,怪物聚集,找不到一处落脚,看来唯有铤而走险赌一把,他们又返回三楼302,方才探查时,发现阳台之外巨树挺立,且底下一楼空地不见怪物踪迹。什么时候小区有这么一棵巨树,黎沫从未见过,灾难之后的变化比想象的还要多,植物也会异变。
计划有失,随机应变。黎沫快速从衣柜翻找出几身干净衣裳,递给邵阳。邵阳不明所以,愣愣地接过别人穿过的旧衣裳,还是死人。“这大树我从未见过,恐有古怪,咱们把所有外皮包裹好,防止沾染病毒。等会儿依照原计划优先去一号便利店。”容不得多想,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此树枝茂繁多,树干不似寻常,虬枝峥嵘,错综复杂,麻绳一样缠绕交错,密不可分。
沿着阳台边缘跳跃,挂于粗枝,双腿迸进,类似攀岩,手臂与大腿发力,需要攀爬者良好的身体素质,一着不慎,非死即伤。邵阳害怕黎沫脱力,执意先行,还好有惊无险,安全抵地,树木古怪却无伤害之意,反倒解决困局。贫土出芽,生机再现。
已知怪物听声辨位,鞋底缠绞棉布包,降低行走音量,饶是邵阳平日作威作福,今时今日也走得胆战心惊,期盼一切顺利。千躲万避,终于进入了一号便利店。玻璃门早已粉碎,几列货架空空如也,看来这家便利店已经被其他人搜查过,底层角落倒是落下两包卫生巾,黎沫顺手塞进背包。邵阳见状,抽抽眼角,极为不解“拿这干嘛!”“可以给女生应急,先收着。我们现在只能去二号便利店了,希望能捡点东西。”黎沫平静回答。
绿草茵茵、鸟雀齐鸣的老小区,几日光景,满目疮痍。修建三年,摧毁一日。灰沉沉地砖四散破裂,奇形怪状的植物破土而出,流浪猫狗瞳孔竖立,发射令人胆寒的光,獠牙如匕,透露出对猎物的极度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