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问,不少朝臣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
原本让女子与他们同朝为官,平起平坐,就已经十分逾越礼制,令人心中不快了。若今后不仅要与女子共事,还要眼睁睁看着同僚拿着俸禄休长假,自己却仍要苦哈哈地每日早起来上朝,简直就是苍天不公呐。
鸿胪寺卿站出来质疑道:“产假之设,岂不扰乱朝政之序?若众女官皆请产假,朝政将何以为继?”
说着,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周显清。
“便以礼部尚书周大人为例罢,若周大人乃是女子,身怀六甲不来上朝,那礼部诸多事宜当有谁来管?”
方才一片议论声中都不曾言语的周显清,此时只想缓缓打出一个“?”,暗戳戳瞪了鸿胪寺卿一眼。
群臣的目光汇集在祝澜身上,只见她从容面向梁帝,深施一礼答道:
“陛下,女子之体有别于男子,生育之苦,非男子所能体悟。赋予女子官吏产假,实乃体恤其艰辛,顾及其身心。且女子之智慧与才干,不亚于男子,产假之后,更能专心政事,于国于民,皆有裨益。”
随后又看向几位提出质疑的朝臣,“敢为诸位大人可有子嗣?可曾见过自家夫人生育之苦?”
几位大臣都沉默了,他们皆已成家,自然是见过的。女子孕育子嗣确实辛苦,的确不适合操劳公事。
可……这不就恰恰说明,女子本就不应跑来念什么书,入什么仕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祝澜瞧着面前的几位大人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在朝堂上明说的脸色,已然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
祝澜心念一动,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做一些更值得的事情。
她话锋一转问道:“敢问诸位大人,可是认为陛下允许女子进学入仕之新策有错?”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无错!”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也就是说,几位大人认为女子可以入仕,然不应将个人私事置于公事之上。若遇政务与婚嫁生育之事冲突,自当以政务为先,是么?”
“这……”对方顺着祝澜的逻辑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道了声“然也”。
一身官袍的燕玉泽唇角微微翘了翘,失笑地摇了摇头。
自己身为山长,竟不知龙场书院何时给这些学生教出的八百个心眼子?
祝澜余光瞥向大殿柱子旁的几名书记官员,见对方正在奋笔疾书,眼底同样涌上几分计谋得逞的笑意,
要知道今日殿前奏对的一问一答,每一句话都要被记录下来,编纂成册,再交由官坊刊印发行,以供后来学子们拜读学习。
自从在龙场书院学习之始,她便发觉这个时代虽然准许女子求学,然能坚持下来的女子可谓凤毛麟角。
其中虽有一部分人,入学之初的目的便是抬高身价以求加入更高的门第,然而亦不乏真心向学,胸怀抱负的女子。
只可惜后者绝大多数人还是逃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八个字,生生断送了前程,委实可惜。